晨曦

看了印度记者的文章，比较中国和印度，感觉写得很好，因为她是从正反两方面，或者说从多方面对比，很难说好还是不好。昨天读了中国人还是美国人也了解了一些我现在正在纠结的事情。

女儿六岁了。开始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了。一岁，两岁，四岁，五岁六岁都带她到中国去过。四岁之前还不会表达，即使那时她不愿意，也没有办法。但是，今年元旦，她六岁时，明显开始用语言直接反抗，就是不想去北京，不想去中国。当然，在我的努力下，还是去了。

到天安门广场那天，她很不高兴，我说你还记得以前来过这里吗，她不回答。走到纪念堂边上，我们出了广场，在旁边一个仿缮饭店停下脚步，里边金壁辉煌，皇帝的宝座就在眼前，任何人都可以到这里圆一下皇帝的梦。如果说以前都觉得这是封建观念，现在很多人实际上以此为荣，皇帝至高无上。或许我自己的骨髓里也情不自禁地有这种封建观念。我是在那里照了一张照片。我的瑞典老公和孩子显然是很不感冒。尤其是孩子，立即希望回家。我和老公决定在这里吃一顿南京的香淑鸦，一个菜就够吃了。给孩子点个山里红。然而，孩子一直不高兴，她说，这是我最糟糕的一天，我想把这一天从我的生命中删除。学电脑也有一个好处，学会了删除两个字。她认为时间也是可以从记忆中删除的，经历也可以删除。这是我从她身上学到的东西。

 

我们吃完饭了，出来了。中间我和同学微信，他问我在哪里，我说在天安门广场。他回信说，最好不要久留，要小心点儿，那里经常出事，总有人到天安门广场闹事，上访等等。我其实亲眼看到一个老太太坐在卫兵旁边号啕大哭。说实话，我自己也很紧张。曾几何时，我们是那样天真无邪，我们那样兴高采烈，1988年10月1日，我和同学们骑自行车到天安门，不怕黑夜，人山人海。无比自豪。

 

每一个中国人都希望能在天安门呆一会儿，留个影儿。然而，现在居然也有不法分子或者别有用心的人利用这个地方挑起事端，搞的从上到下都很紧张。如果我们能自由自在地在这里停留该多好呵。

 

女儿路过地下通道，看到格格的头饰和蒙古族女人的帽子，我们各买两份，一份想送给万德拉，一份想送呗拉。都是她的好朋友。就这样，她高兴了，她又对我说，妈妈，今天是最好的一天。

 

从去年冬天开始，她的汉语开始和父母都是中国人的孩子有些差距了，她感觉有压力了。我也不恰当地敦促她学习，结果她反抗，说不学了。后来老师说，你不要给她压力。于是我什么都不管了。在家里除了偶尔念书以外，从来不练习认字。我真没有什么经验可以分享的。

 

但是，从中国回来以后，老师单独给她上半个小时汉语课，这回老师也毫不客气地说，她的水平已经不如另一个同学了。另一个同学已经开始写字了。我不知道该怎样对付。但是，我只知道女儿开始学习一些知识，我这个做母亲的没有别的母亲抓得那么紧。孩子对我没有任何惧怕，另一种说法就是我在孩子面前没有威严或权威。孩子不听我的。急了，她会说，妈妈你什么都不知道，你什么都不懂。然后就去找她爸爸。她爸爸也不许我使劲管孩子，至少不喜欢我对孩子大声说话。有时候，我也能感觉到孩子和我大声吵吵，实际上是我自己的翻版。是我对她喊了，反过来，她也对我喊。当我意识到这一点时，我立即平静了许多。我宁可一句话不说了。

 

最近一次“战争”发生在放学以后。她从学校回来又饿又累。按理说，我应该给她准备点东西吃。记得两岁的时候，我给她带面包，她立即说，妈妈你真好。但此时，我忘了。很多时候，一忙完就发现已经是4点半了，或者快五点了，我必须赶紧跑去接她。所以，这是我的不足。这天，到瓦萨公园边上的小食品店里，她要冰激凌，而不要汉堡包。所以我只好给她买冰激凌。然而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。空腹吃完冰激凌，她浑身冷得发抖，向我要手套，我才发现手套出来时掉在地上了。我记得她给了我，但是，出来以后，我要给她开自行车锁。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就掉了。但由于她想和另一个同学一起走，我们匆忙前行。所以手套掉了，我也没有意识到。

 

她浑身发冷，自然非常不高兴。也不想骑自行车了。她坐在安座上，让我双手扶她，实际上就是推她。等到了St. Eriksplan,一个十字路口，她依然希望我扶着她，但我又心不在焉地松了手。我的心也空荡荡地，不知道在想什么，结果她摔了，坐在倒地的车子上，哇哇大哭起来。她不想起来，必须爸爸来这里她才起来。我说爸爸去锻炼身体了，这会儿不在家。打电话也没人接。

 

她不停地哭着，我不知道怎么办好。但很多时候我不能直接被她的眼泪所感动，因为我知道她是一个非常坚强的孩子，从小她就很坚强，也很健康，走路摔倒了从来不哭－平均起来她摔倒的次数也少一些，摔倒了马上爬起来，从来不会因为疼痛而大哭。她大哭的时候，不是因为肉体的痛苦，大部分是因为自己的意愿不能实现而哭。因为自己的想法表达不清而烦恼。因为语言的不足而掉眼泪。她的哭都是因为交流有障碍而哭的。

 

从娘胎里，我就和她说汉语，所以，不到两岁的时候，她开始说话时都是说汉语。很多朋友和老师都说，因为孩子是双语，所以说话要比其他孩子晚一些。因此，到两岁准备上幼儿园时她一直和我在一起。我教她唐诗，她都会背诵，而且很快。但是，上幼儿园以后，她的瑞典语很快赶上来了。不到一年，她的瑞典语超过了汉语。她也开始和我说瑞典语。瑞典的幼儿园确实很有意思。多年来，我这个人一直在不断地吸收和体验新东西，所以，我很难说哪个更好，哪个不好。在国内人们抱怨没有自由，幼儿园管的太死。但这里似乎太松。用北京东城区教委的领导的话说，这里的儿童是放养的。中国的儿童是家养的。孩子还是一岁多的时候，我们到瓦萨公园去玩儿，见到贝拉上海的姥姥和姥爷，他们就对贝拉管教很多。因此，孩子有些拘谨。他们觉得不给孩子立规矩不行。因此，姥爷说安妮是放养的，贝拉是家养的。

 

我这个人实际上非常崇尚自由。虽然我从小就被训练要听妈妈话，到学校听老师话，到单位听领导的话，一路走来，40多年就是这样一个人生轨迹。等到我到伦敦去学习的时候，老师说，你要批评性地客观地评价一个组织的行为，一个机构的政策等等。我心想，我是被训练要积极看待事务，从来不批评，基本上都是如何赞美，有时甚至是高度赞美。因此你让我批评，我已经没有了尖锐性。事实上，如果你真要放开了让我批评，那恐怕又天翻地覆了。因此，我还真需要不断地适应中西方的不同环境。因此，在养孩子方面，我不希望象我小时候那样，每天妈妈总是要催我起床。她从来都是天不亮就起床。我父亲总是工作很晚，有电视以后又总爱看电视到半夜，因此，早上起来的晚。妈妈总是唠叨，我心里很烦。此时，轮到孩子了，我开始叛逆，我不想象我妈对我那样对待孩子。我希望孩子自由长大，时刻给她鼓励。但是，事与愿违。现在，我发现自己越来越象我妈妈，越来越爱唠叨，为什么？因为我的体力不够了。我经常会感觉力不从心。

 

一开始，我觉得这里的幼儿园很有趣。第一天送孩子去幼儿园，这里家长可以陪一天。此前，我已经和她来过几个早晨。这里幼儿园的孩子都是早晨先在外面玩儿。一直玩儿到10点才到屋里吃水果。这是从希腊和意大利那边传过来的方法，他们认为孩子应该适应外面的气候，即使是冬天大冷天，孩子来幼儿园以后，不必立即脱外衣到屋里，而是在外面玩儿一两个小时，然后脱外衣到室内吃水果，学习和游戏，然后再吃午饭。

 

第一天，安妮睡觉有困难，不停地哭。玛丽安把我叫到外边说，你当妈的不能太心软，孩子有时经常要试探妈妈的态度。因此，她哭你也不必太认真，过一两天就好了。果然，我们是周四去一次，周五去一次，我陪着，然后周六在家，周一再去时，我就不用陪了。安妮果然没有问题。

 

她很快就象一块镜子一样模仿着每个老师的行为举止。我从孩子的语气和行为上能看出来哪个老师对她影响有多大。例如，晚上，我们都躺在床上，准备睡觉了，她立即坐在我们中间，手摸着我的头说，“所有的孩子都要睡觉了，”那语气，那举止就是玛丽安的形象。

 

有一天晚上，我和爱人有点儿不愉快，主要是我感觉很疲惫，该休息了，可孩子不睡，他躺在床的另一侧看书。孩子和我闹，我不奈烦了。于是，我把一本书扔走了，不小心扔在老公的后背上。可能砸疼了。他一反弹，把书扔给了我。我一急，把书扔到了地上。这时，安妮哇的开始大哭起来。她一边哭，一边到爸爸身边说，爸爸，你不能扔，如果你不高兴，你要说“停！”但你不能扔书。你不能扔给别人，或者打到别人，你必须说“停”，她一边说着，一边把右胳膊伸直，指尖向上，手心向外。她这个姿势就是我不和你打了。这是幼儿园老师教给孩子们应对暴力的一种方式。孩子们不能互相打。谁动手了，对方立即叫停。如果不好使，老师会立即把施暴同学拉走，进行教育。

 

这天晚上，给了我深深的教育。我第二天写了一篇日记，说孩子给我们上了一课。确实，表面上看，幼儿园的孩子都是自由的，随便玩儿。但是，他们也有责任，例如，吃完饭要把碗和杯子放到餐车上，在幼儿园玩完了，要把东西和玩具收拾好。说话要一个一个地说，要懂得听别人说话。自己要说话时要举手。而这个规矩也被搬到家里来了。我自认为家里是我的天下，我什么时候想说话就什么时候说话，并不在意孩子在身边。但是，安妮会提出抗议。“妈妈总是在我说话时说话，这是不对的，应该等我说完。”确实，尽管孩子小，但她也是人啊！你不能当她不存在呀！

我经常想起她在姥姥的老家时早上不起来，不顺心就哭了。我妈妈唠叨我不管孩子，没有教育好她。于是，我命令她赶紧起来。结果她说一句话，把大家都逗乐了。“我还没哭完呢！”她一边哭，一边说。

 

这里的幼儿园几乎是国际幼儿园了。有说各种语言的孩子。当然，他们都有一种母语是瑞典语，但同时有中文，芬兰语，意大利语，西班牙语，德语和法语等。安妮很快就学会了西班牙语和德语的前十个数。她对自己能讲中文也很自豪。幼儿园老师也经常鼓励她，说回北京有多好多好。有一次，我们还带回一本地图回来。

 

在幼儿园里，老师和同学都叫名字，不分年龄大小，年龄大的爱玛，就叫大爱玛，年龄小的就叫小爱玛。但都平等称呼。安妮所在的幼儿园叫童话王国。是在一撞居民楼的地面一层和二层。瑞典的很多幼儿园和敬老院都是安排在居民楼的一层和二层，这样可以不用走很远的路。楼前有一个小院儿，有草坪和树木。有放婴儿车的地方。在二层楼的背后是真正的幼儿园，是孩子们玩儿的地方。这里又分二层和一层。因为这是一个在山坡上建立起来的楼房，因此背后还有坡儿。孩子们可以沿木台阶爬到顶上，那里有树，也可以捉迷藏等等。还有滑梯。有一次，一个孩子摔了，而且把眼镜打碎了，眼睛受到了严重伤害。学校于是召开家长会，问家长有什么意见，怎样才能把幼儿园办得更好。我们没有什么意见，因为我们不知道还有什么更高的要求。孩子在这里很高兴，总有玩儿不完的东西，学校也重视自然物质的学习，例如，水，石头，木头都有什么用途，怎么来的等等。但这位受伤同学的家长提出了安全问题。因为这是切肤之痛。

 

提完以后，第二学期，幼儿园在暑假期间完全变样，把原来敞开的花园，改成了几个小区。同时，在二层的边缘地带加上了栏杆，防止孩子掉到地上。院子中间是木板围起来的沙坑。夏天可以玩儿沙子，冬天可以浇水以后冻冰，变成小滑冰场。幼儿园有冰鞋，可以借给孩子们穿。孩子其实真是充满智慧。我的一个朋友的孩子刚会走，刚一岁就送到幼儿园去了。她每天就是喜欢玩儿做饭。

 

提娜老师说，他们这些老师主要是为孩子们服务。他们把整个院子分成几个服务站。有动物站，孩子们可以玩儿各种动物，大象，斑马，长颈鹿等。有画画站，有纸笔和染料，孩子们可以画画。有沙坑，可以做沙子城堡等等，瑞典小孩玩儿沙子几乎是个时间最久的乐趣。玩儿滑梯，跳绳。男孩子骑三轮车，女孩子坐在后面，都可以。每个站点儿都有老师看着。

 

孩子们可以互相学习，也可以在同一时间做不同的事情。这个玩儿够了，换另一项活动。在室内，他们也有玩儿汽车，火车的，有玩儿动物的，也有下棋的等等。孩子们还围坐一圈儿，唱歌，或听老师念书。

 

幼儿园每周组织一次野外旅游，带午餐和水，或者到远处的公园，或者去博物馆。一次，他们去火车博物馆，我们晚了，我打电话说我还是送孩子过去，结果他们都在门口等我们。我们坐两躺车才到。但是，加入集体的乐趣在安妮身上还是能够体现出来。